开放时间
周二至周五 10:00 - 18:00(最后入场时间:17:30)
周六与周日 10:00 - 19:00(最后入场时间:19:30)
周一闭馆
艺术小火车周末与节假向公众开放
“公主得到了两面镜子,其中一面是快镜,一面是慢镜。快镜在事情发生之前提前将其照出,慢镜则在事情发生之后将其照出。阿捷赫公主在镜中见到了自己闭着的眼睛,便立刻死了。” 这是《哈扎尔辞典》中出现过的有关“快镜”和“慢镜”的片段,阿赫捷公主左右眼皮上写有字母,那些字母选自哈扎尔毒咒字母表,看到的人会因此死亡。望向快镜与慢镜的她,也望到了自己脸上本永远没有机会见到的字母,她于前后的时间之间,死亡了。
在循环往复中,永恒和虚无交互重叠;时间并非真实,死亡不是终点,或许也是开始,这是艺术家意识内部的感知和“自性”。《哈扎尔辞典》的故事或许可以帮助我们进入到吴笛的“琥珀”空间,也就是“罗曼蒂克的语言”的展览现场:展厅玻璃墙体的部分被琥珀色纸遮盖,使得展厅陷入一种永恒的黄昏中;一些银色字体反复被书写在涂抹了黑色颜料的木板之上,仿若大风搅动,辨别不出其具体含义;而同样的模糊字体在两及三张几乎相同的作品手稿中重复出现;空间内金色调的装置作品上泛出奇异的橙色光芒。这是吴笛的凝固空间,她的软科幻,她用“重复”、“循回”、“时间”、“虚无”、“死亡”以及“浪漫”不知不觉地入侵观众的意识;与此同时,在对展览空间持续的读取之下,我们的记忆也在反复生成,形成回路。
从早期的创作开始,吴笛就透露出其独特的,对世界观看的角度 —— 一种超然的对自我和环境的深层次感受。在此之上,她通过模拟文艺复兴早期的绘画,使用神秘学、宗教、数学公式等表达了人性内更为阴暗的、意识层次的力量。在她认为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下十字架系列”中,艺术家将古典绘画的“下十字架”进行遮盖、拼贴以及复写,凝炼出个人的信仰以及极度的情绪;在《复眼 NO.2 》(2015)中,作品则进行了规律迷人的数学公式变化,复眼在凝视着观众的同时仿佛也在凝视着艺术家自己的真实;《雌雄No.1-9》(2008)中,9个物种分别被画在带有蜜蜂象征的背景图纹上,人类、其余物种,有关生命力以及牺牲的故事,生生不息。
相较于吴笛以往和近期的展览,谱系展览“罗曼蒂克的语言”角度都更加轻盈,像是在林间偶然蹦出的一只小鹿,或者是一张“世界”塔罗牌。此次展览可以说是艺术家作品逻辑的一个转折期,也是一次大型的空间尝试。进入主空间内,看到的三副展览标题同名画作“罗曼蒂克的语言”系列,是有关“文字”的绘画。暗色的背景上有一些银色白的划痕,色彩和笔触的交叠显学出模糊的质感,这种质感流动在画布之上,使得画作呈现出记忆甚至是虚幻的模样。仔细观看画作,吴笛是将书信的内容进行了反复的涂抹,其真实含义已经无法辨别。吴笛对语言始终保持审慎的警惕,这与她感知性的一面相背。语言带有强烈的指向性,是人们习以为常的形式与母题,是潘诺夫斯基(Erwin Panofsky)所谓的“通过阐明文本,联系到既定文化中盛行的象征主义价值观,图像就化为了一个符号系统”。而吴笛是本能地,将文字的符号性模糊至接近其本质的轮廓。这种模糊,并不要求自己和观者在创作中得到某种明确的答案,只是思考,不断地思考。而在不断交叠的过程中,翻涌的矛盾感亦被推至最高点—— 恍然间叫人联想起那个诗意却又具有迷惑性的标题,“罗曼蒂克的语言”,或许,我们可以罗曼蒂克地去感受语言,以及一切。
站在联结楼梯的墙面前,与之前无二的文字又再度出现(几张画面几乎一样的草图挂在墙上)。强烈的错置感化为一种温柔的外力,将我们从凝固的空间中敲离出来,环绕四周,移动被禁锢在琥珀中的身体,似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静静存在于空间之中,这是吴笛的作品中所带来的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在过去也许是画上的奇异生命体的表现,而在这个展览里,其表现出来的是她“自性”中有关时间的感知,一种关于时间的仪式。
中世纪时,“时间”的形象被对应为某颗行星,与神话志、占星术产生关联,导致了年迈、贫困、死亡的意象。吴笛作品中透露出的暗黑气质与这种死亡有关吗?时间又是什么?真实存在吗?我们怎么去界定以及感受时间?“如果时间并非存在,世界与永恒,苦难与极乐、善与恶的界限亦皆为幻象” ,吴笛提到了《悉达多》。黑塞的小说中有一条至关重要的长河,它象征着自性,即自体的本性,也是开悟,长河见证了他对自我本真状态的探索回归,这是印度教的宇宙精神,“梵”的化身。时间本身蕴含的悲伤和黑暗,在吴笛的展览中也成为琥珀的一部分,过去和未来,我们的记忆、执着、痛苦、爱恋,幸福,都成为了一种往复,一切仿佛都成为了虚无,但是她不惧怕这种虚无。
空间内两件装置作品则显露出她叛逆的另外一面,《Feel Good》(2015)的主体是分出双支的木块,中间放置了一束金色假发,暧昧的发丝,形似马蹄的木头,与其说是色情,不如说是一种暧昧的尝试。《You Sister》(2013)则是个人经验的介入,一个牙齿模型被精心摆在金色推车上的蛋糕托盘内,“you sister” 的字样大喇喇的刺于口腔内部。这是吴笛作品中透露出的摇滚与嘻哈的力量,那是成长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摇滚黄金时代的孩子,特有的浪漫与坚持。她最初的两个个展“蚂蚁蚂蚁”和“宝贝不哭”中,同样能感受到这种浅淡的暴力与情欲,甚至伴随着纪念碑般的坚毅感,一种女性独有的哀美与力量。
艺术家很少会被贴上“女性”或者“男性”的标签,这本身是具有强烈指向性的,带有样本气质。但当女性主义发展到诉求一种去女性特质的、中性甚至男性化的表达和思考时,女性天生具有的感知、那些跳跃的敏感的诗意的部分,是否成为了一种“该被摒弃”的特质?吴笛,用自己清澈坦然的,复杂神秘的作品样本,展露出她属于女性的部分;展览空间中充斥的美感,这是她作为女性艺术家的一种表露,一种天然的艺术灵感。卡尔·荣格曾借用炼金术对人类心灵内在关系进行分析,而吴笛则通过绘画将内在感知与外部世界相连。从普世意义的“规则”中脱离出来,吴笛把自己的“灵魂”留在一种朦胧的状态中,不去追究明确意义,她也完成了对自己的河流的摸索和前进。这是她面对世界的根本姿态,同样使得她的作品溢满了生命的能量,这种能量让她的知觉不受限于人类自身的作用与描述,而对世界产生联结。
吴笛的作品透露出来的灵感与启示,无论是物种、雌雄同体、宗教还是轮回的凝固空间,某种角度来说,使得生灵的精神性超脱于物质性,或许这也是一种打开新通道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