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时间
周二至周五 10:00 - 18:00(最后入场时间:17:30)
周六与周日 10:00 - 19:00(最后入场时间:19:30)
周一闭馆
艺术小火车周末与节假向公众开放
2008年9月,廖国核作为一个艺术圈新人,在徐震、施勇、杨振中等多个艺术家创建的小平画廊里,举办了生平第一个个展“悄悄崛起的商业沙文主义暨蠢人岸边无用的国王——吴山专、王兴伟、廖国核卖创造展”。这个由艺术家与徐震共同“研发”的展览,至今仍以他们编造的信息,在artlinkart上被归类为由艺术家吴山专、王兴伟、廖国核参展的“群展”类目。这个展览从标题、展讯到艺术家个人档案,全部都是廖国核一手杜撰。而廖国核敏锐地抓住了一众人等(甚至包括了他当时的画廊主徐震和他的没顶公司)的相似属性——在被商业和资本包裹的当代艺术文化中对两者内在关系的批判、自省、质疑和调戏,并用一个“卖画展”将自己也归入其中——我观察、我讽刺、我参与。
廖国核的作品拥有着自己独特的视觉语言,不拘泥于艺术史及生活日常中对图像的固有认知和标准解读,观众似乎并不需要大量的当代艺术阅读经验即可轻松阅读。他的创作中充斥着大把的“廖式”意指符号,或提取自艺术史,或来自于新闻见闻,或有着时代历史背景,或仅仅只是他的个人趣味。我们看丽达的天鹅、塞尚的苹果、俄罗斯的熊、生殖的正义,我们也看尿浸画板、官员下蛋、裸体排泄、人体滑坡。以图像为核心进行的艺术史研究中,图像符号与其所指形成的不可变关系,甚至可以上升为一种约定俗成的创作母题。廖国核当然对这一规则了然于心——《无题(破洞 人 鹅)》(2009)便是对艺术史经典图像符号——丽达与天鹅,进行的挑衅式的复写。
但在更多的案例中,廖国核动用图像符号的方式则往往反其道而行。在他的笔下,“正义”的字形被无数次的变化融合成图形,一室一厅的户型平面图如上帝般张开双臂拥抱世人,大厦变为巨人碾压大地,房屋丢失的红心被运往别处……这些图像庞杂复合却简单易读,看似有着相对完整的叙事系统,又没有明确完成一对一的指向。画面中的主体人物与符号在被刻意省略的背景之下,组成了一组组在阅读逻辑上需要读者进行多方位“脑补”的思维拼贴。然而,当观者自以为通过碎片式的图像符号获取了确实的现实指涉时,是否又再次落入廖国核精心编织的圈套?
图像符号以外,文字的表达也是廖国核作品中识别度极高的部分。单就文字和语言在当代艺术的语境下的使用,Barbara Kruger、Jenny Holzer、Christopher Wool等西方战后当代艺术家在过往的几十年间已做出了很多角度的探索。Holzer等人的作品可读性几乎全由其文字贡献,直接议及身份政治、消费主义、公共话语权等议题,对读者的智识有高度要求。而廖国核从日常生活中获取丰富的语汇来源,编撰了一本个人化的词典,在作品中对这些词语行使他的主权,拆解能指与所指结合体的不可变性。廖国核试图通过词汇的蒙太奇破坏坚实的语言逻辑结构,营造语言的空隙,使意指停留在半悬空的状态,从而提供了扩延图像意义的可能性。
廖国核对文字的陌生化剪贴除提供解读的开放性之外,也一定程度上规避了语言的障碍;同时,高度提炼的符号化图像所提供的语境和内容使得其绘画在视觉上更显普通寻俗,极易入题。两者相乘,最终完成了他称之为“通俗绘画”的概念闭环。于是,在廖国核的案例中,任何“专业”的解读或阐释,都远远不如其画面本身的纷杂和“污秽”来得更加鲜活刺激。无怪乎廖国核坚称自己是一个“中国好画家”——只有画本身才能承载并超越艺术家想传递的信息,这远远超过了当下我要说的和你正在进行的一切思考。这些断裂的逻辑链即是艺术家在对象与自我的双向观察中所展现的审慎与克制,也造就了作品始终希望保持一种中性的平衡而不至于沦为过分现实主义的图像侧写或一句无力的社会主义无产阶级口号。
廖国核的一室一厅描绘了当下的人们对于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的渴望。在中国的当下,人人信仰拥有一套房将是他们人生的最基础也是最终极的保障。廖国核的作品“一室一厅保佑”赋予了民众追求房子“神性”的合法性——如“God Bless America”一般,“Apartment Bless Us”。“一室一厅”即是此前廖国核作品中“房子”的进一步具体化表述,而“房子”又是“正义”、“权力”、“穷人”等符号交织后降维至现实物质层面的承载物。廖国核不言明正义的边界,他甚至在着意挑战“恶”的边界以确定“正义”的范畴。布迪厄认为经济资本与文化资本决定社会资本。当经济资本匮乏的“穷人”在面对象征至高无上社会资本的“权力”时,“正义”是否在由资本、官僚、社会系统和价值认知共同构筑的“恶”面前依然彰显?房子不仅仅是居所,也是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的物质实例,对于穷人而言也是再无权利可让渡后必须坚守的代表生存权利底线的庇佑之所。
在廖国核以往创作的“房子”相关作品中,有时画面批判着绝对的权力,有时充满着向往,有时又讽刺了社会。如《不道德的房子》(2008),远处的一幢白色的房子像是被卧在草丛里的狙击手的瞄准镜瞄准了一样,等待着被狙杀,那么是因为房子象征了欲望,还是房子的存在使得人们有了欲望?不论是哪一种原因,房子都应被归类为康德笔下“不道德”的存在。在2016年个展“一万幢房子”中,除海报外,展览中的20余幅画作中却没有出现任何一个房子的形象,展出的画面中随处可见对“权力”的描绘、调侃、批判和讽刺。廖国核的房子不仅是权力、欲望与情绪的承载体;他创造的房子,可以是个人,是社会,甚至是国家,也可是道德观、社会观、或是国家政策、经济,代表着一切实质亦或抽象的屏障与约束。
“房子”是一个极具世俗意义的、人人都可有一番阐述的强大能指,因而其所指是无限开放的。你可以联想起柯布西耶式的经典建筑,也可以联想起此前武汉青年在鹤岗以五万元人民币购入一室一厅。在这次展出的画作《黑地黄形 一室一厅》(2017)中刨除了所有杂质的全黑色底,画布中心画上了金黄的一室一厅的平面图,这犹如教堂中心的耶稣像、寺庙中心的大金佛,是真正赋予了一房一厅“神性”的时刻,让之成为了一种信仰。另外三幅画《一室一厅(黄地白边)》(2017)、《无题(黄地 一室一厅)》(2017)、《一室一厅保佑》(2017)中,反复的绘画着一室一厅的平面图,犹如反复的抄写经文祈祷一样,不断的祈祷也在不断提醒着自己的信仰。而这样可望而不可及的信仰,在《微微颤动的时辰》(2007)中,却如待宰的兔子一般在“权力”的围剿之下只剩颤抖。在以《野蛮的穷人一夜无眠》(2016、2017)为题的两件作品中,这样的对比体现得更加感性——穷人于风雪之夜露宿桥洞,有产阶级在冰冷的大厦公寓中一夜好眠。风雪的桥是暖色的,天空飘零的方块雪花是穷人对屋舍的无尽向往,而桥洞是黑的,就如包裹公寓大楼的黑夜,如漆如墨,焦灼难堪,冰冷异常。
廖国核一以贯之地保持着“草根视角”,站在“一个人”的角度,审视普通民众在体制与经济生活中的焦灼处境,试图抵抗权力系统的异化和由此产生的“恶”与“不公”。他的“通俗绘画”最大程度上地体现了他对那群被规训的知识分子和某些受过高等教育且屈从“经典审美”的社会精英的挑衅;同时,其作品中努力保持的审慎立场和对事物的独特观察视角又恰恰反证了廖国核的敏锐和高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