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时间
周二至周五 10:00 - 18:00(最后入场时间:17:30)
周六与周日 10:00 - 19:00(最后入场时间:19:30)
周一闭馆
艺术小火车周末与节假向公众开放
即便对一双生疏于阅读艺术的眼睛来说,娄申义的绘画都是极其有辨识度的——纯净鲜明的色彩、恣意潇洒的线条、耳熟能详的朴素主题,一起构建出一个简洁、愉悦且不失力度的观看入口。星美术馆艺术家谱系项目开项第一展,选择以娄申义的个展作为起点,似乎为整个项目奠定了一种自由、舒展的气息——正如艺术家本人强调的那样,对于他的作品,天真孩童和资深观众都会是平等的邀约对象。
娄申义毕业于中央美院壁画系,但在他成为当代画家的职业生涯中,这一教育背景几乎被所有的讨论所遗忘。谱系展览《娄申义——快感》中,艺术家以巨大的体量和全新的画面处理方式,用一件《竹林》(2018)开篇,重新强调了壁画般的强势视觉。不掺灰的高纯度、高饱和度色彩充斥画面,疏瘦的墨竹变化出活泼奇幻的氛围,在扁平的虚拟和夸张的物理视觉占有之间,展现出强大的张力。竹以马克笔勾勒的粗黑边线,庞杂交错。这里没有复杂的学院式的空间计算,也没有小心翼翼的构图处理,逸笔草草的气魄体现出艺术家对于整体画面的强大自信,张扬着创作过程中的极度快感与自洽自得之幸。《竹林》(2018)可以说是艺术家面向火热现实的一种主动归隐,意在与中国古代文人画创作保持一定的精神共性——他与画面对话,在一推一敲间寻得自我,并以此实现对物象的超越,表其“意气”。
在绘画中,娄申义援引了大量普罗大众认知中的知识分子符号,譬如梅兰竹菊、佛教经文、宫廷绘画等等。这些题材历经千百年的重复摹写,早已固定下一套内涵丰富的所指,艺术家毫无疑问对这些规则熟谙于心。在当下争相发明更新、更摩登的图示的潮流中,梅兰竹菊作为士大夫寄情之物曾经是大雅的,而今却沦落至大俗的低端古玩和电视机背景墙。娄申义选择回溯并直面这种最通俗的视觉符号,不仅是对自我学习历史的消解,也是对其所代言的文人、宗教、学院等强大制式的挑衅。其气质近似武侠小说中“自废武功”以练就绝招的侠客,勇气超然。以《节彩》(2018)一作为例,母题继承了中国画中疏朗的竹林,却偏偏配上一个廉价的古典金框,这种组合拼贴彻底击碎了艳情色彩和古典造型的“美”,令这一传统的符号从“风雅”的视觉中挣脱出来,为其提供了难得的“下沉”审美。
庞杂的母题中,桃从西游记的天庭宴席来——它是孙大圣忍不住偷的蟠桃,是长寿仙桃,也是生殖崇拜的丰臀肥乳。《情欲》(2018)中桃肉丰盛湿润,它诱惑的色彩和圆滑的廓形承载着复合的情欲投射。巴塔耶在《爱神之泪》中言明情色与死亡的本质关系:“动物,比如猿猴,它们的性欲有时也被激发,但它们对情色一无所知。这恰是因为它们缺乏死亡意识。相反,由于我们是人,并活在死亡的阴郁视角下,所以,我们懂得情色的这种激发起来的暴力。”《盛宴》(2018)桃叶遮掩下露出的骇人骷髅,以死亡的阴影放大了情色的张力,通过饱和的强烈色彩和节庆般的迷狂气质完成了对死亡强烈暴力的描写。不掺灰度的用色,如同正午时分强烈日晒下的视觉,暗藏了最浓郁的黑暗。
凭借超人的勇气,娄申义的创作试图冲破集体恐惧的阴翳。纵观其绘画,从张扬力与美的大卫像,手捧仙桃的孙大圣,到雪中醉酒的刘伶……人类无节制的欲求和梦境被凝结在画布上,展现出一种集体的不由自主和狂放状态。甫一出道,娄申义的创作便有意摆脱后现代晦涩理论对当代绘画的框限,其笔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个体肖像,如同武侠小说人物般渐次登场,譬如《伟哥》(2005)中大块头男孩充血的拳头、《值日生-偶像》(2005)中负伤的道德模范等等,以暴力应答暴力,呈出朋克青年式的强大破坏力和发泄性。其后,似乎跟随着社会整体精神气候的转向,“乐”转变为其绘画的主旨,也成为了对抗的主要武器。
此乐从何而来?娄申义并非流连于风花雪月的乐观主义者,其精神内核更趋向于酒神般面向人生逆旅的态度——如尼采强调以超人的权力意志实现生命自主,经受命运的“暴力”并应答这重击是娄申义创作的一个重要命题。通过简单快乐的场面,艺术家引诱着观者来到一片幻想风景的原野,毫不隐藏在此洞见真实的可能。其创作中所谓酒神气质,即来自这种欢纵和开放的天性,超脱出了乐观主义与悲观主义的空洞论争,直面命运的无常与人类族群共有的恐惧。“诗言志,歌咏言”,绘画同时是艺术家个人精神世界的显形,其“欢乐”的情绪更似乎是从痛苦和黑暗中生出的一种自主张扬的、征服的欢愉。艺术家所追求的精神自由恣意迸发——且听,在《快感》的现场,竹林七贤的逸笔和贝多芬的欢乐颂歌正共同激荡着。